解放戰爭·東北戰場（16）：冬季攻勢·卸甲行動

真實的戰爭，從來離不開地圖

陳誠要離開東北了。

他在回憶錄裏說：公主屯戰役後不久，我胃疾如劇，也就奉命離開了東北。我本想與東北共存亡，但亦無補於大局。

為了解釋他因胃病離開東北的這種小事情。陳誠甚至在回憶錄中追溯到了43年擔任遠征軍司令長官的時候。

總之，人家總要證明他的胃病是一直存在的，並且還要特意強調來東北的時候胃病也很嚴重，不過自己因為承擔不可推卸之使命在苦撐。

東北戰場的危局，陳誠顯然已經不能收拾，他必須要設法離開東北。

於是，陳誠在沈陽病重的消息迅速傳入南京，蔣介石還特意請皇家禦醫戚壽南空運沈陽給陳誠看病。

戚禦醫回到南京向蔣介石彙報病情後，蔣介石將當天的禦醫彙報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寫進了日記。

戚大夫回京稱弟必須完全休息兩星期，且需不聽 *** ，絕不勞動，方可望恢複。務希即日起專心休養半月，所有公務羅卓英主持為要。

瞧這日記的意思是，陳誠的病是非常嚴重的，一是腦子不能過度使用。二是必須躺在床上休養十來天。

蔣介石甚至都沒有提到吃藥這件事情。就差在日記裏用大白話寫出：咱好好養一養，喝點熱水就康複了。

陳誠沒辦法，又請自己的夫人譚祥出馬。這位有著宋美齡幹女兒名號的猛將，整天對蔣夫人死磨硬泡，不僅借宋美齡之口，說服了蔣介石，還借衛立煌夫人韓權華之手，成功為陳誠找到了接盤俠。

蔣介石負責放人，衛立煌負責接盤。陳誠就這樣順利離開了東北。

1948年，1月17日。蔣介石正式任命衛立煌為東北剿總總司令，同時在秦皇島成立冀熱遼邊區指揮所，範漢傑任指揮所主任。

蔣介石為啥要弄一個冀熱遼邊區指揮所呢？咱上一集點了一下，蔣介石想借這地方玩神之一手的把戲。

蔣介石一直都希望把河北、熱河、東北打造成一個超級戰略區。但鑒於此前華北地區還有傅作義的張垣公署和孫連仲的保定公署，他的願望始終沒能完成。

時值北平剿總、東北剿總皆剛剛成立，華北地區在完成張垣公署和保定公署合並的同時，東北地區的人事任命也剛剛完成。

衛立煌，作為曾經和八路軍有過深入作戰的國軍高級統帥，由他出任第三任東北統帥，蔣介石自然不放心。

同時，他又想借助傅作義的華北重兵，讓他對東北戰場承擔起應有的協防責任。

所以，範漢傑接管冀熱遼邊區指揮所主任之初，其下轄部隊的調防權既劃歸華北剿總，又劃歸東北剿總，屬於受雙重領導的軍事機構。

如此，蔣介石既能利用範漢傑盯防衛立煌，又能把傅作義和東北戰場捆綁到一塊。

幾個月後，我們仍舊能夠看到，蔣介石利用這小小的冀熱遼邊區指揮所（負責控製錦州至秦皇島），如何架空衛立煌。衛立煌又如何借用它，逼迫蔣介石低頭。

至少，目前階段冀熱遼邊區指揮所的設立對蔣介石來說，還算得上是一箭雙雕的好計謀。

他甚至還在日記中高興的記錄下了這一事件。

華北剿總傅作義來見，告以今後華北與東北兩戰區，應打成一片，首先須掌握冀熱遼邊區與保持北寧路交通。

...

自沈陽視察回京後，對東北與華北軍事倍增憂患。辭修（陳誠）因病而發生心裏變態，更為可慮，乃即決派衛立煌為東北剿匪總司令，前往替代，或可轉危為安也。

從蔣介石的日記來看，人家顯然是對自己的神之一手的微操信心十足。

然而，對衛立煌頗有期待的蔣介石，沒幾天就被衛立煌潑了一盆涼水。

因為，當東野冬季攻勢第二階段的作戰開始後，任憑蔣介石如何急電催促衛立煌出兵救援那些早已陷入危局的孤立據點，衛立煌始終秉持著以靜製動的戰法，巧妙的維係著東北危局。

這期間，東野部隊來回穿插頻繁，但鑒於此階段作戰主要是撥除國軍的外圍據點，所以咱們可以理解為“卸甲行動”。

1月24日，一縱奉命出發，配合八縱進攻新立屯，並於26日占領新立屯。

九縱趁勢南下，占領黑山、溝幫子、盤山。

東北國軍所經營的精銳腹地遼河平原核心帶，好似 *** 入了一把利劍，被紮了一個透心涼。

錦州和沈陽之間的聯係從此中斷。

從此刻起，蔣介石對東北戰場上的戰略指導僅有一條：即打通沈錦鐵路。它也是衛立煌和蔣介石在東北戰場上“戰守問題”的唯一根結所在。

東北僵局已然開始急劇惡化，陳誠一日三電催促衛立煌快來接盤。而衛立煌倒也穩重，一直在北平和傅作義商議兩戰區協防問題，就是不給陳誠麵子。

緊接著，沈營鐵路又陸陸續續傳來“好”消息。

2月1日。我軍對遼陽發起進攻後。衛立煌終於在2月5日飛抵沈陽。

陳誠當天果斷開溜。這位發誓與東北共存亡的陳參謀總長，帶著一身罵名回到了南京。

對於正在遭到猛烈攻擊的遼陽，衛立煌顯然是不準備派兵救援的。他到任沈陽的第二天，遼陽守軍暫54師4800多人全部被殲，遼陽失守。

2月12日。我軍四縱、六縱又對鞍山發起進攻。（九縱、八縱、二縱、七縱、一縱外圍阻援）

蔣介石每日急電，催促衛立煌救援各處受圍攻的據點。衛立煌仍舊不為所動，而是在司令部密謀法庫、永吉、營口三地的撤退事宜。

所以，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戰事，衛立煌都不會派出一兵一卒前去救援。他能夠做的，便是想辦法救出一些還未受到攻擊的外圍據點。

2月18日。在鞍山戰役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刻，廖耀湘奉命部署法庫守軍撤退任務。當天傍晚，因被我三縱、十縱發現，暫62師幾近全軍覆沒。

師長劉梓皋僅收容了300多人狼狽撤退至開原。鞍山也於當天宣告解放，敵第25師被全殲。

而衛立煌尚未來得及安排營口撤兵事宜，吳克華便率領四縱急進營口。營口國軍又在暫58師師長王家善的率領下，8000餘人宣布起義。營口解放。

衛立煌上任一周，連失三城，即便蔣介石發電如何訓斥他，他仍舊無動於衷。

衛立煌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可以讓他安然解救永吉城中60軍的機會。

終於機會來了。

據飛機偵察情報顯示，遼河兩岸已經聚集了密密麻麻的 *** ，似乎有大規模渡河打算。

衛立煌已經猜到了東野下一步的進攻目標，他更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三月，遼河破冰在即，東野在南線戰場顯然沒有能夠攻堅的據點，而中長鐵路的四平城，此時卻如此的耀眼。

衛立煌的確猜對了。

2月25日。林總給毛主席發電：東北主力擬於27 日起，乘遼河解凍之際迅速渡過遼河，圍殲四平之敵並打援。

林彪決定馬上轉移兵力北上，解決中長鐵路上那個曾經給無數戰士留下傷痛記憶的四平城。

2月27日，我軍三縱、十縱對開原發起總攻，並順利攻占開原。外圍一縱、二縱、六縱、七縱、八縱進入新民以北待命。

開原城破當天，進攻四平據點的作戰命令同時下發。

2月28日。我軍開始發起進攻。3月2日完成包圍，3月8日完成外圍清掃作戰。

3月12日正式對四平城發起總攻。

最後一次的四平攻堅戰，我並不打算細講。從2月28日開始的外圍清掃作戰，到3月12日開始的城防總攻，再到13日全殲守城殘部。這場戰役仍舊和以往一樣打得艱難，仍舊有人長眠於四平城。

也正是在這段時期內，衛立煌於3月8日下達永吉撤退密令。

東北剿總副總司令鄭洞國和參謀長趙家驤奉令進抵永吉，當天便向60軍軍長曾澤生下達了撤退命令，又緊急飛抵長春令新7軍軍長李鴻部署撤退任務。

午夜，曾澤生冒著風雪率領60軍朝著長春方向撤退。長春地區僅有我軍獨6師、獨7師、獨8師、獨9師四個戰鬥力不算太強的獨立師。

曾澤生率部進抵太平嶺地區時才被我軍發現，四個獨立師僅摸到國軍後翼，曾澤生在損失了後翼保衛旅3000餘人後，進入長春。

衛立煌巧妙的利用了東野發動四平攻堅戰這一關鍵的時間契機，成功救出了60軍的將士們。

他的長春落子，也使得東北局和毛主席進行了為期長達半年之久的作戰爭論，這是衛立煌在東北戰場上的更大功勞。

而孤懸北境的長春城，也注定要成為一座有故事的城市。

四平城破之日，東野的冬季攻勢也正式宣告結束。

這一年，東野的將士們獲得進入東北戰場以來的最美榮譽，毛主席稱其：迭克名城，威震全國。

東野全體將士儼然還不會想到，走過漫長與艱難歲月的他們，將會在五個月後，經曆一場足以載入世界戰史的空前大決戰。